拜登的税收、能源、医保政策如何影响家庭收入、就业和GDP？
10月13日，斯坦福大学胡佛研究所发布了一份报告《关于副总统拜登经济纲领的分析：法规、税收和开支方面的长期影响》，《An Analysis Of Vice President Biden’s Economic Agenda: The Long Run Impacts Of Its Regulation, Taxes, And Spending》（下简称报告）。
报告原文地址：https://hvr.co/2HZO7JW
该报告主要试图量化民主党总统候选人拜登提出的经济竞选纲领对美国经济的长期潜在影响，报告涉及拜登纲领在四个相关领域的影响：税收，健康保险，法规和能源政策。
本文将针对这份长达52页的报告，并结合其他金融机构的同类报告，进行编译、整理。欢迎更多读者与我们一起分享、探讨。
一、拜登经济纲领的提议
报告主要衡量拜登下述三方面的措施：
撤销2017年共和党税改的部分减税措施，并增加对公司、高收入家庭、透明实体（pass through entity）的税收。
扭转过去三年的大部分监管改革以及制定新的环保标准；
建立或扩大对健康保险和可再生能源的补贴。
报告附表1（Table1）总结了拜登上述政策涉及到的税收、监管（regulations）、医保相应的具体措施，包括税收（12条）、监管（9条）、医保（3条）。
税收：
1）企业税从21%提升到28%；
2）跨国公司的全球无形资产低税收入（Global Intangible Low-taxed Income, GILTI）增加到28%（现有效税率为10.5%）；
3）收入超过40万的回到TCJA之前的水平即39.6%；（TCJA简称为共和党稅改，GOP Tax Reform）；
4）逐步淘汰对超过40万收入的税收减免款；逐步淘汰对超过40万收入的合格营业收入税收减免（QBI deduction）；
5）超过1百万的资本利得税收取最高一档税率39.6%；
6）低收入家庭纳税优惠（EITC）取消65岁限制（作者注：加州在2020年已成为第一个取消岁数限制的州） ；
7）对收入40万以上的重新开始征收12.4%的OASDI（简单理解为收入税，目前收入为137,700封顶，税率是12.4%）；
8）退休计划（IRA和KEOGH）取消传统的税收减免，将其替换为个人26%的税收抵免。
拜登的个人所得税政策会增加年收入超过40万美元个人的所得税率 Source: Forbes
拜登多项税收改革可能带来的联邦收入 Source: VOX
新的环境标准以及可再生能源的补贴政策：
1）使用授权和补贴，要求用可再生能源替代化石燃料发电，减少化石燃料消耗；
2）要求汽车制造商减少对化石燃料的依赖；
3）用补贴和授权增加额外的可再生能源发电，以适应电动汽车、运输行业电气化的增加；
4）公司将强制支付与过去造成碳排放和其他污染相称的历史经济损失，有助于资助可再生能源的补贴。
健康保险政策方面，我们此前的文章也提到，主要是减少联邦贫困线400%的上限；拓宽奥巴马医保的受益人群。
详见《总统辩论前你应知道：今年选民关注啥议题？主要分歧在哪？》
二、报告总结论：影响就业、GDP、消费、家庭收入
报告预计，拜登如果按照其竞选纲领所说施行系列政策的话，人均国内生产总值（Real GDP per capita）会减少8%，这主要是由于全职人力工时（FTE，或人均全时就业）减少3%、人均股本（capital stock per person）减少15%、以及全要素生产率（Total Factor Productivity）减少2%带来的。
这跟国会预算办公室（Congressional Budget Office）2030年的预测数字对比，届时就业人数将会减少490万，GDP减少2.6万亿，减少1.5万亿消费， 家庭收入中位数将减少6500美元。
报告是如何得出上述结论的？研究方法上主要采用新古典经济增长模型，结合相关行业健康保险、汽车、电力、互联网服务的供给和需求条件，代入新税法要求的法律义务和规定进行模拟。报告最后也指出，如果经济纲领仅部分实施，对应的对经济造成的影响会相应减少。
三、劳动力减少（Labor Fall）跟新税收的相关性
报告认为，拜登纲领提到的法规有两个具有明显效果。第一，新的税收和较高的隐性税收。第二，跟《平价医疗法案》（ACA，即更为熟知的奥巴马医保）内提供更广泛的健康保险援助所需要相关税收有关。
隐形税收为什么跟ACA有关？报告指出，由于各种补贴是在全职雇员工资收入中提前预扣的，是对全职工作的隐性税收。家庭报税的话，也根据家庭收入进行预扣，都属于对收入的隐性税。
除了家庭税收之外，拜登的经济计划也增加了资本收入税的许多类型，从而降低了投资动机。其中最重要的是公司税率的提高，以及前述提到的透明实体（pass through entity）税收的增加。
流转税的增加需要专门指出是因为大多数美国中小企业并不缴纳企业税，而是缴纳“流转税”。根据美国人口调查局2019年数据，透明实体（pass-through business）的雇员大约占据了美国43%的劳动人口。这类企业公司本身不缴税，而由企业股东、合伙人等缴纳。税法允许这类实体营业收入在一定范围内享受20%减免，2019年考虑通货膨胀后上限是个人$160,700以及$321,400（合报）。
由于透明实体企业不缴纳税，而是由股东、合伙人缴纳。如果企业主本身既是股东，又是雇员的话，则需要缴纳两部分税收。报告指出，由于拜登计划提高个人收入税率，将可能导致这一部分中小业主的联邦税率从40%以下上升到50%以上。通过复杂的计算模型，报告认为，企业和非企业（例如透明实体）的商业投资边际税率（marginal tax rate）会增加12.5%。分别来看，独资、合伙企业和S类公司收入的加权平均边际税率预计在2021年会分别提高1.1、2.3和1.7个百分点。
因此，面对资本收入的高税率，从而会减少企业的投资，直到税前利润足够高以弥补高税率。增加的资本所得税实际上是转嫁到雇员和消费者身上，而不是具有法律责任的资本所有者。
四、清洁能源政策的影响：税负大于投入成本
除了税收之外，另一大分析要点是清洁能源计划。报告承认，拜登提出了十多个旨在解决气候和能源问题的政策减少美国的碳排放。从短期内减少经济活动的角度来看，每一种方法都有机会成本，而在减少全球变暖方面则有好处。（注：美国能源资料协会数据显示，2019年美国能源消费构成，石油与天然气分别占37%和32%，可再生能源与煤分别占11%，核能占8%）
报告表4列举了具体的政策，并认为一些政策并不会带来巨大的成本，而另一些则会造成巨大经济成本。主要量化的是四项可能带来机会成本的四种气候政策，利益的完整核算包括收益和成本，从而确定成本是否值得承担。
第一，要求新销售的轻型和中型汽车将100％实现零排放。报告指出，这意味着每辆车将多花费12,000美元，私人总成本会增加1860亿美元。按照平均燃油经济性估算，可从每加仑45英里（MPG）提高到80 MPG，新乘用车的碳排放量减少一半。（作者注：其实在加州，州长加文·纽瑟姆（Gavin Newsom）已经禁止2035年后销售非电动汽车。）
第二，拜登提议2035年实现无碳发电。报告的模型则较为保守，认为到2050年，由化石燃料发电仍将占到20％，补贴用于维持零售价格。
报告认为，将可再生能源的比例提高到80％，将使可再生能源供应的边际成本增加50美元每兆瓦⋅时（MW⋅h），因此1150亿美元将是该行业生产相同产品的额外成本。此外，有580亿美元重新分配给可再生能源供应商，因此每年的发电成本约为1440亿美元。
正如拜登指出，这也会给相关行业增加新就业。报告并没有给出对总就业的影响。因为根据新古典增长模型，必须持续跟踪补贴交易的所有各方，包括纳税人和贷款方（政府），以及对雇员或消费征税来影响实际工资。
总体而言，报告认为在为扩大可再生能源而增加的年度税收负担为1730亿美元，大大超过了每年投入该行业的资源成本1150亿美元。
除此之外，限制化石燃料的生产、使用的政策会体现在个人资产价值的转变。报告指出，化石燃料的自然资本存量居前的是德克萨斯州、北达科他州、宾夕法尼亚州、俄克拉荷马州、新墨西哥州、西弗吉尼亚州和怀俄明州，且私人公民拥有这些资产的70％以上。（作者注：大多数业主会选择将地底资源的所有权出售或采取收取特许经营费的方式。）
目前，联邦政府拥有的探明储量认为至少价值7850亿美元。2019年，联邦政府从中获得86亿美元回报，2019年化石燃料占联邦自然资源总收入的93.5％。
因此，如果按照拜登的政策限制，化石燃料生产商有两种亏损方式：减少生产和支付所生产产品加征的税。报告认为折算税后收益，损失大约价值8410亿美元，或每个家庭平均约6800美元。
五、拜登的医保政策如何影响经济？
按照拜登提议，个人保险市场主要在奥巴马《平价医疗法案》（ACA）基础上进行四项重大变革：首先，保费税收抵免将变得更慷慨；第二，取消家庭贫困线的收入上限；第三，联邦政府也将在私人商业保险计划外提供计划；第四，年龄在60-64岁之间的人（其中许多人是ACA客户）也可以购买医疗保险（Medicare）。
报告认为，所有这些变革都可能影响就业和劳动力的边际税率收入，上述ACA修改的组合类似于让个人平均边际劳动所得税税率提高2.4个百分点。
（作者注：从劳动供给方面看，当政府提高个人所得税边际税率时，纳税人税后工资减少，同时改变劳动与闲暇时的相对价格，劳动相对价格提高，闲暇相对价格降低，因此纳税人劳动积极性被抑制，纳税人会选择减少劳动时间或不劳动而选择闲暇，从而导致整个社会劳动供给减少）
具体拆分到不同政策来看的话，税收抵免更慷慨导致非老年人家庭户主和配偶的平均边际劳动所得税税率提高约0.2个百分点；
拜登建议取消奥巴马医保对有收入家庭的保费税收抵免资格（低于联邦贫困线400％），逐步以8.5％的边际税率代替保费的税收抵免。报告认为，这会为劳动市场带来两个扭曲：隐形的收入税，以及隐形的全职收入工作税（Full-Time-Employment -Tax）。
取消收入上限也会影响全职就业。因为从事全职工作的一大原因是雇主会提供保险（占全职雇员的大多数），如果限制取消，全职有可能离开岗位或转为兼职。
至于增加ACA当中的公共选择（Public Choice）将使FTET的平均税率提高0.6个百分点。而扩大医保人群（提议为60-64岁的人提供医疗保险）则在报告中保守起见，没有进行计算。
六、金融界看好拜登的经济计划
不过，需要指出的是，胡弗研究所这份报告的两位作者都曾担任过白宫经济顾问。Kevin Hassett 从2017年至2019年担任白宫经济顾问委员会主席。Hassett 还曾担任美联储理事会的高级经济学家、美国财政部的顾问和各种总统竞选顾问。
另一位作者Casey Mulligan则是芝加哥大学经济学教授，于2018年9月6日至2019年8月担任特朗普政府经济顾问委员会的首席经济学家。胡佛研究所的政治倾向也是中间偏右的。因此该报告反映的是保守派经济学家对拜登经济政策的看法。
当然，对于拜登经济计划带来的影响，同样也有其他机构给出预测。
在金融界，摩根大通资产管理市场与投资策略主席Michael Cembalest 在一份分析简报中提到，尽管拜登税收和开支计划规模庞大，并不一定对经济增长会有先天的负面影响。这种施政计划可能对经济增长有利，但在短期内不利于企业利润和股票估值，因为企业的税负大幅上升。
摩根大通报告指出，拜登提出只取消特朗普企业减税幅度的一半，但扩大税基和针对特定行业的税收提案合计将增加 2.5 万亿美元的企业税。这比特朗普在2017年通过的企业减税计划的规模高出好几倍。值得注意的是，摩根大通报告还结合了疫情期间的特殊性加以分析，但在胡佛研究所这份报告当中，疫情因素并未提及。
而国际评级机构穆迪（Moody）则认为，如果大选后能出现拜登胜选，且民主党能控制参众两院的话，对美国的经济复苏是最为有利的。
Moody的研究认为，如果拜登胜选，且民主党能控制国会，则对美国经济增长最为有利
穆迪认为，如果拜登胜选，且民主党能控制参众两院，那么拜登的经济计划将得以全面实施。届时将有可能在其任期内创造1860万个工作岗位，并到2022年下半年时，将失业率控制到4%左右。
全球四大会计师事务所之一的德勤也在一份报告中指出，尽管存在各种不确定的因素，未来几年内美国税法产生重大变化是存在现实的可能性。但除了总统候选人潜在的经济纲领之外，参议院和众议院选举的结果也将对税收政策产生重大影响。
因此，我们既要关注拜登的计划，也要关注它们是否能够顺利实施。这就与每个人的选票有关了。对于每一位选民而言，投票时除了考虑总统人选之外，还应当结合真正的议题，为参、众议员们也投下您负责任的一票。
其他机构相关报告：
穆迪：https://bit.ly/3lkaRTV
摩根大通：https://bit.ly/35Uooez
德勤：https://bit.ly/3kSEhbI
参考资料：
《Forbes》: Confused About Biden’s Tax Plan For Retirement Savings? An Actuary-Splainer About 401(k) Taxation
https://bit.ly/2HWow4E
Tax Foundation: Biden’s Proposal Would Shift the Distribution of Retirement Tax Benefits
https://bit.ly/2TMxWme
《财新》：减费降税和企业发展
https://bit.ly/32lnyGP
美国的联邦贫困线与医疗改革法案
https://bit.ly/2THkIq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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